月影婆娑,陆府上下已渐渐归于沉静。陆元清一人走在院落中,听着四周偶尔出现的蝉鸣声,不住的思考着。
陆族一向势大,虽然内外纷争不断,但是陆正乾实力卓绝,带领族人在这星月城内占据着他人根本撼动不了的位置。如今陆正乾也正值壮年,却突然让贤,陆元清是知道其中缘由的。
十三年前结束的,北原与西荒两大州的战争,因星月城等地处北原州西方,各族均参加了这场战争。凯旋而归的陆族,在西山兽林遭遇了西荒州军队残支,然而出乎意料的是,这队人实力十分强悍,在争斗中陆正乾受了重伤。他们并不知道这群人为何会出现在西山兽林,只是隐约察觉,他们似乎一直在寻找一个人。
这些年,陆正乾一直在休养,所以对外城的侵扰一直保持着避战的态度。如今陆元清已成长起来,正是接替他位置的时候。他当然也清楚,这些年,为了让他能够顺利接替族长的位置,陆正乾等人做了多少努力。
陆元清想的越来越深,竟是不免一声叹息。忽然感觉有人在自己身后,还未转身,却是听到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:“叹什么气呢?”随后便是一双手将披风披在了自己身上。
陆元清并未转身,将手搭在肩膀上那仍然抓着披风的女人的手上,触感清晰,正是属于他的妻子,欧阳勤。陆元清语气柔软,与之前痛斥对手时完全判若两人。他说:“没什么,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出来,天儿睡了?”
“恩,睡了。”欧阳勤应着,走到陆元清身前,双手拉过披风的肩带,在陆元清胸前打着结。她抬起头看陆元清,眼底透露出无限温柔,只是不经意间,竟然还有一声惋惜闪过。她说:“今天星月妹妹说,等明天的仪式结束,她和陵云就离开这里。”
“终究是逃不掉,该来的事就要来了么?”陆元清皱眉。
“是啊,这些年陵云一直在调养身体,深居简出,身体不过才有所好转,竟是要离开了。”欧阳勤担忧的说着,她想到白日陆星月跟她提及此事的神态,透着一股疲惫。看向陆风时,眼底说不出的柔软,只是低声呢喃,但愿风儿不会受到牵连。
然而,无论是陆星月还是欧阳勤心里都清楚,这何其难啊,即便外人不知陆风底细,但是族里的人呢?
欧阳勤越想越伤身,却是听陆元清问了一句:“风儿呢?带着一起走么?”
“不,他们希望他能留在府里。”欧阳勤低语,有些落寞。
“这样也好。”陆元清叹声道,随即迈开步子走开,方向竟是朝着陆星月的宅院。欧阳勤默不作声的跟在身后,看着陆元清的背影,百感交集。
很快他们来到了陵云和陆星月居住的别院,他站在院外,看着门窗上不断出现的投影,听着不时传出的谈笑声,陆元清竟然有些哽咽。
此处院落是陆府上下最具盛景的,院内长着一棵三人环抱的大梧桐树,枝繁叶茂,站在树下,月影根本不得见。房前空地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草,此时正值盛开时节,芳香萦绕着整个院子。夜来香的清幽,凤尾菊的艳丽,在最深处,甚至还能发现一朵月断兰,映着月光,一时间来人竟然看的痴了。
“他竟然真的培育出了…”陆元清身后,欧阳勤的声音传出,竟带着一丝惊讶。
陆元清未答话,在那株月断兰上移开了视线。他艰难的迈开步子,向前走去,还未走近,却又折身返回,离开了这里。
屋内的人有感,陆元清的身影刚消失在院落,房门便被打开,两人站在门内,看着已经空荡的院落,默然对视。
忽的一阵风来,吹动着那株梧桐树,树影婆娑。院内百花更是随风而舞,清香弥漫,甚至正在睡梦中的陆风也闻的清晰,呓语声不住的想起,他在喃喃,“真香啊,天儿哥哥,你闻闻,这都是我父亲养的花,香不香。”
陆星月转过头看向陵云,她低声询问:“刚才,是大哥吧?”
陵云点了点头,神情肃穆,他抬头望月,缓声说道:“想来是嫂子将你我二人要离开的事告知了大哥,他想劝阻,却是自己说服了自己。”
陆星月:“你我的事,大哥全部知晓,定然知道我们为何做此决定。他就要成为一城之主了,身上的担子会越来越重。”
陵云低首,看着自己的妻子,明眉皓齿,容颜姣好,他伸手将之揽入怀中,问着她的发香,竟是有一丝不舍,有些落寞。他言道:“但愿一切还未晚。”
陆星月紧紧偎依在陵云怀中,她说,“可怜我们的风儿,如今还如此年幼。”
“不用担心,风儿一定会平安成长的。”陵云说着,看向了院中那唯一一株月断兰,眼神渐渐变得坚毅,“是时候为风儿的未来做些准备了,去请正无长老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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