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ldo;你就喝水吧。&rdo;
我站起来,到水龙头那里接了一杯水。回到餐桌旁边的时候,爸爸透过眼镜向我投来一瞥。嘴角微扬,带着一种无奈的笑意,似乎在说:&ldo;真够呛啊&rdo;,然后马上就移开了视线。爸爸总是认为平稳安宁比什么都重要。
看着爸爸,我总会想到乌龟。睡眼惺忪,面带倦容,就像在沙子和水之间发呆的草龟。而且就连上唇略微向前突出的模样都很像。爸爸也总是动作悠闲迟缓,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从未见过他慌张失措。
一边吃着咖喱饭,我一边越发觉得坐立不安。看样子是没有机会跟爸爸说s君的事情了。总有一天爸爸会从别的什么渠道得知这件事情吧,也会知道我和这件事有着怎样的关联。到那时爸爸该会多震惊啊。而且我没有亲口对爸爸讲这件事会给爸爸带来多大的打击啊。我不想被爸爸厌弃。
&ldo;嗯,爸爸。&rdo;
犹豫再三,我还是试着开了口。
&ldo;人死了之后会怎么样呢?&rdo;
我这样说的话,妈妈估计不会有什么过分的反应,爸爸如果以后知道了s君的事情,估计也会明白我为什么这么说了。弄不好爸爸还会想:&ldo;朋友突然死亡,儿子受到了打击。感受力很强的孩子很难直接把事实说出来。&rdo;真是个好主意,我不禁得意起来。
&ldo;人死了之后?是啊,根据我听说的,人死了之后,好像会转世。在日本有这种说法。爷爷的葬礼上,庙里的法师就是这么说的。对了,葬礼你不是也去了吗?&rdo;
&ldo;嗯。可是,记不清了。&rdo;
我只记得的确有人说过关于转世的事。印象中后面似乎还有很多复杂难懂的话。
&ldo;那时候你四岁?五岁?&rdo;镜片后面,爸爸的目光惺忪而倦怠。然后,爸爸接着说:&ldo;‐‐人死了之后,灵魂就会从肉体中脱离出来,那个灵魂就在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之间犹豫,徘徊。灵魂徘徊的这个过程,叫什么来着……对了,好像叫七七。就是说这个期间,灵魂就在那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之间徘徊。&rdo;诡异的风吹过,像纸片一样在空中飞舞的s君的模样浮现在我的脑海中。这么说来那就是s君的灵魂吧。
&ldo;在七七的状态下,每隔七天灵魂就有一次转世的机会。最开始的七天没有转成,那就等下一个七天,还不行,就再等下一个……&rdo;
&ldo;哦,一个星期啊。&rdo;
&ldo;对,一星期。在这许多机会中,有人转世了,也有人没有。&rdo;
&ldo;那么,也有人一直都不转世?&rdo;
&ldo;那倒不是。究竟是在第几个七天转世因人而异。但是,到了七七,也就是第四十九天的时候,所有人都一定会转世成什么,不过这个嘛,宗派不同,说法也不一样。&rdo;
说完,爸爸瞥了妈妈一眼。妈妈一脸怒容,一言不发地吃着咖喱饭。我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,重新开始埋头吃饭。
一边吃饭,我一边呆呆地想,s君如果转世的话,会变成什么呢?爸爸应该变成乌龟吧;妈妈呢,一定会变成螳螂。
就在这时,爸爸突然做出了一个十分异常的举动。
&ldo;哎?&rdo;
爸爸向敞开着的餐厅门外望去,皱着眉,略微伸长了脖子,直勾勾地盯着没有灯光的黑暗走廊,拿在手里的汤匙也停在半空。
&ldo;怎么了?爸爸?&rdo;我询问道。
&ldo;嗯,也没什么。&rdo;但是爸爸的目光还停留在走廊里。
&ldo;究竟是什么啊!&rdo;
妈妈不耐烦地看看爸爸的脸,又看看视线所及的那个黑暗的走廊。走廊里什么也没有。走廊的暗处,墙上的时钟正指向八点十五分。
&ldo;最近没去给爷爷扫墓啊……&rdo;
爸爸一边说,一边又重新开始吃饭。我又问了一遍&ldo;怎么了?&rdo;可是爸爸只是缓缓地眨了眨眼,耸了耸肩。从那以后,一直到吃完饭,爸爸都是一言不发,也没有再往走廊看上一眼。我望着爸爸的侧影,感觉他似乎是在一直思考着什么,又似乎是什么也没有想,只是怔怔地发呆。爸爸究竟看到了什么呢?我满脑子都缠绕着这个疑问。
吃完咖喱饭,我突然想上厕所。
&ldo;我去一下厕所。&rdo;
&ldo;真脏啊。&rdo;美香厌恶地说。
往厕所走的途中,我无意中看了看走廊的暗处和楼梯内侧。但是除了暗影和灰尘之外什么也没有。关上厕所的门,坐在座便上的时候‐‐
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。那是比平常人更加缓慢的脚步声。脚步声一点点逼近,我以为那或许是爸爸或妈妈忘了我正在用卫生间。
脚步声在门外停住了。
&ldo;我在里面!&rdo;我说。
可是对方却没有回答,好像始终站在那里。冲完水,我打开门,可走廊里一个人影也没有。
我困惑地回到了餐桌旁。
&ldo;刚才谁去厕所了吗?&rdo;爸爸摇了摇头,妈妈沉默地继续吃着饭,只是厌烦地哼了一声。再问估计妈妈又要大发雷霆,于是我把自己用的餐具放到水槽里,和美香一起上了楼。我在房间门口突然站住了。
&ldo;不进去吗?&rdo;美香不解地问。
&ldo;不,进去。不过‐‐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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