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久没有等到他的答话。她向他看去,却见莹白月光下,那张她看了五年的面庞依然俊美得出奇,可眼角眉梢却带着一丝恍惚,似乎陷入了无边的思绪。
&ldo;朕今夜去见了三弟。&rdo;他轻声道,&ldo;他一直在说自己冤枉,可那话越说,漏洞就越多。&rdo;
他在一侧的垫子坐下来,顾云羡紧挨着他。两个人靠在一起,就这么在寒夜中依偎。
&ldo;其实这两年朕一直能感觉出来,他对朕心存怨怼。念在兄弟情分上,朕懒得跟他计较,索性把他远远打发到封地去了。这次他回京述职,要献宝马给朕,朕还当他想通了。可谁知……&rdo;他自嘲一笑,&ldo;竟是想取我的命了。&rdo;
原来是这样。他以为献马是宁王的示好,所以才会那么给面子,专程挑了个时间,带着她们一起去试马。谁料却是这么个结果。
&ldo;宁王他,为何会怨恨陛下?&rdo;
皇帝看着光滑如镜的金砖地,神情平淡,&ldo;无非是因为一桩旧事,在宫中也不是什么秘密。他的母亲、朕的庶母,静充仪娘娘,是被母后赐死的。&rdo;
顾云羡表情微变。
&ldo;你很惊讶?&rdo;
不,她一点也不惊讶。姑母的杀伐果决,她一贯清楚。她惊讶,只因为她要让他觉得,如今的她,不喜欢这些血腥的杀戮。
她声音低下去,&ldo;阿云觉得,姑母是心慈之人。她若杀了谁,定是对方犯了什么无法饶恕的罪过。&rdo;
皇帝看着她,&ldo;你说得对。确实是静充仪狂悖犯上在先,母后并无过错。&rdo;顿了顿,&ldo;可宁王并不能明白这些,他一直觉得母后有负于他,朕有负于他。况且父王分封诸王的时候,他得到的封地又是最差的,他更觉得是朕和母后容不下他。&rdo;
&ldo;宁王心胸也太过狭隘,倒白费了陛下和太后的一番苦心。这是他自己想不开,与旁人无尤。&rdo;顾云羡道,&ldo;今次他犯下这等大罪,陛下预备如何?&rdo;
皇帝似乎觉得很累,头一歪靠上她的肩膀,连眼睛也闭上了,&ldo;能如何?他是朕的兄弟,我们同为太祖皇帝圣裔。朕总不能取了他的性命。&rdo;
顾云羡不知说些什么,只能伸出双臂,抱住这个今夜有些异常的男人。
他感受到她柔软的双臂,闻着她身上的幽香,心中莫名觉得安宁。
今夜他本不打算过来的,然而当宁王辩无可辩,最后跪在他面前,口口声声忏悔自己过错,求他宽宥时,他只觉得一阵疲惫。
知道是他想害他,他并没有多么意外。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。从小到大,他不知碰到多少次暗杀。那些刀剑来自他的庶母,他的弟弟,以及他们背后诡谲难测的势力。
母后告诉他,他是太子,是这个国家未来的君王,这一生都不可以轻易相信任何人。他原是不信的。他觉得母后是在后宫待久了,把所有事情都想得太坏。
年少轻狂,他最终付出了代价。
35洛微
姬洵十岁那年,一度十分疼爱林婕妤所出的三公主姬洛微。那个小姑娘喜欢穿着鹅黄色的裙子踢毽子,秀气的小脚踢起来的时候,裙摆也飞舞旋转,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。
她不像别的公主那样怕她,会缠着他给她讲故事,也会强迫他听她编的故事。那含糊不清的娇声软语,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声音。
他一度以为,这个小姑娘让他体会的,就是书上说的兄妹之情。
那件事发生的那天下着微雨,他们坐在灼蕖池畔的听雨阁说笑,他给她读书,她却心不在焉地绕着他跑来跑去。等到她终于跑累了,才拍拍小手,道:&ldo;小嘉小嘉,把石榴苏拿给太子哥哥!&rdo;
他失笑,&ldo;又是瞒着女史们藏起来的?&rdo;
她正在换牙,傅母每日都只准她吃很少的甜食,所以那一碟点心对她来说无异于至宝。他故意逗她,说只要她愿意把点心让给他吃,就从宫外给她搜罗些有趣的小玩意儿。一句玩笑,她却当了真,苦思冥想了一个晚上,终于忍痛下了决断。第二日他便收到用白玉盘装着的糕点,精致可爱,让他愣了好一会儿。
虽然开始得莫名其妙,但这事儿居然就这么保持下去了,之后每次洛微想讨好她,都会一本正经地拿点心贿赂。
此刻听了他的话,她笑容甜甜,&ldo;对啊!阿微是不是对太子哥哥很好啊?&rdo;
他看着嫣红的石榴苏,笑着刮了刮她鼻子,&ldo;是,阿微最好了。&rdo;
他没有用筷子,而是直接用手拈起一块。旁边的吕川欲言又止,他淡淡地横他一眼,便吓得他不敢再开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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