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朱佩慈被抬成督军夫人的那一天起,谁见了她不是恭敬顺从的模样。而冼司然却一再挑衅。她都亲自打电话给冼司然,好说歹说,这个冼司然却嚣张至极,竟不把她放在眼里。朱佩慈面前纯白色羊毛地毯上一片狼藉,她脸色扭曲道:“我只问你,啸鸣,你到底放不放?”
“姜啸鸣又不是被我关进监牢的,夫人怕是太看得起我,难道我说放,就能把姜啸鸣放出来?”
朱佩慈越是发怒,冼司然反倒越不怕,她语气平静温和,却仿佛带着能撕裂人血肉的利刃。“冼司然,你且得意一时,我会让你有后悔的那一天。”
朱佩慈放下狠话,就要挂断。冼司然却急忙叫住了她,“夫人,您先别挂电话。”
“呵。”
朱佩慈不屑冷笑,“你现在就算后悔也没用,早干什么去了,给脸不要脸。”
冼司然一点儿也不生气,反而弯起眉眼温婉道:“夫人,您可能误会我的意思,我叫住您,不是因为姜啸鸣的事情,而是朱艺宁的事情。前几天她联合外人绑架我,这件事您大概应该也知道吧。我都没跟姜啸恒告状呢,朱艺宁打算拿五根大黄鱼当封口费给我,最近她没跟您借钱吗?”
电话对面长久没做声。冼司然知道电话还没被挂断,她用脚指头都能想到,朱佩慈肯定正被气得发抖而说不出话。她就拿着听筒,静静等着。半晌,朱佩慈才以一种鄙夷加隐忍的口吻说:“五根大黄鱼是吧,可以,我给你就是。我再额外给你加五根,你去让姜啸恒把啸鸣放出来。”
虽然这些钱不少,但她还不缺,像冼司然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贱人,就当施舍给她了。冼司然轻笑出声,“夫人果然财大气粗。不过我只收朱艺宁那五根,姜啸鸣的就算了吧。正所谓贪心不足蛇吞象,我怕胃口小被撑死。劳烦夫人明日之前差人将钱送来,否则我这嘴可不严实。”
她明目张胆地威胁,顺手就把电话挂断了,心里特别的畅快。朱佩慈看她不顺眼,她看朱佩慈更不顺眼。冼司然从不委屈自己,看不过去就怼,想着朱佩慈晚上大概睡不好觉了,她就觉得今天能做个美梦。她拜托王妈做了一大桌子菜,胃口大开,饭后陪毛毛读了一会儿书,都打算睡下,傍晚楼下电话却又响了。冼司然赶紧披上一件外衫,下楼去接,“您好,哪位?”
“少夫人,我是陆虞风。”
“陆先生?您这么晚打来电话,有什么事吗?”
陆虞风回道:“临近傍晚的时候,劳工会总会长华西亭派了一个伙计来陆公馆送信,说要找个时间在老正兴饭馆一叙,聊一聊合作的相关事宜。所以我特地打电话来通知确认一下。”
冼司然突然有些懊恼地敲了敲额头,说道:“陆先生,是我糊涂了。我和姜啸恒上午就和华西亭先生谈妥了,本想回到别馆就给您打电话,劳烦您接洽一下。正巧下午被祖父叫到姜公馆去,就忘记跟您说,真不好意思。”
麻烦事太多,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忘了通知陆虞风,她和姜啸恒真是俩生锈的脑子。陆虞风道:“没关系,赌场这事还多亏少夫人的主意,能和华西亭搭上线,以后生意上倒是不用再愁了。”
他以为冼司然只是个深宅妇人,没成想人脉还挺广,竟然认识华西亭。要知道华西亭此人性格孤傲狠戾,最不屑于与富人为伍,冼司然能耐不小。冼司然就谦虚道:“陆先生不用客气,我原本就和华先生认识,举手之劳而已。”
陆虞风客套了几句,说道:“还有一件事,华西亭的伙计明确要求我必须带一个叫阿四的人过去,这人少夫人认得吗?”
他从来都不知道手底下的人有叫阿四的。冼司然如实道:“阿四是我女扮男装时的名讳,华先生看得起我,大概想让我去作陪,不过华先生以为我是男的,也希望陆先生不要走漏了这个消息。”
陆虞风沉默片刻,唇角上扬道:“看来到时候需要麻烦少夫人跟我走一趟了。”
“那倒没什么问题。”
冼司然直截了当答应道,“若是时间定好,劳烦陆先生派人来接我。”
陆虞风应声道:“好的,若是定好,我再提前打电话通知你。”
挂断电话后,冼司然上楼睡下。第二天一早,副官那边就查到那两个佣人的情报。副官向冼司然汇报说:“这两个佣人个人进账收入都一切正常。不过那个叫连英的佣人却有一个赌徒丈夫,叫陈实。这个陈实好赌成性,在赌场欠了不少钱,可就在前不久,陈实在赌场欠下的一大笔钱却突然还清,属实蹊跷。”
冼司然问:“查到那钱的来源了吗?”
“并没有查到。不过我通过走访暗查,几个与陈实关系不错的赌徒说,陈实前不久和军政府的人有过接触,至于是谁,已经查不清了。”
说到这,冼司然已经能肯定了,连英大概就是朱佩慈买通的那个佣人。副官退下后,冼司然让王妈把连英叫了来。连英垂头走到冼司然面前,恭敬道:“少夫人安。”
冼司然打量她片刻。连英是一个四十出头的妇女,宽脸肉鼻,泛黄的头发,身材偏矮胖,长相倒算憨厚,恐怕也没人能想到,她就是朱佩慈安插在别馆的眼线。冼司然问:“知不知道我叫你是来干什么?”
连英不安地抠着手,垂头说:“不知道。”
冼司然端坐在沙发上,抿了口茶水,轻缓道:“别馆中有吃里扒外的佣人为帮丈夫还清赌债,收受来路不明的钱,帮着督军夫人打探我的行踪,这些你都不知道吗?”
她声音柔软,如黄莺婉转鸣叫,却叫人听了心底发寒。连英两条粗壮肥胖的腿止不住地发抖,脸色也渐渐苍白,她轻声道:“少...少夫人...”冼司然眼皮微掀,将茶盏放下,随后将一支勃朗宁轻拍在桌子上,冷声道:“你觉得是你的嘴硬,还是我的枪硬?”
金属与桌面碰撞的清脆声,瞬间打破连英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,她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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