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安良倏然紧张起来,怕她触到禁忌,却又拉不下脸来回绝,只好应承。
青青便说:&ldo;本宫要嫁之人,必然家事显赫,年龄相当,且必须是长子嫡孙,朝中有两人可选,一为程家长孙程皓然,二为左丞相唯一嫡子左安仁。这两人间,常人看来,必是程皓然略胜一筹,但他乃将门虎子,霸道倨傲,程家又是六百年间不离官场的世家大户,自然家规森严,顽固死板,恐怕一进门,便被调教得呜呼哀哉,可还由得我再次与二哥说话?在程家,说不定是要拉去浸猪笼的。&rdo;
左安良忍不住&ldo;噗嗤&rdo;一笑,半晌,才收敛了笑意道:&ldo;程家也不尽然如此。&rdo;
青青却正色道:&ldo;可是现下我已有些后悔。&rdo;
左安良问:&ldo;为何?&rdo;
青青道:&ldo;早知道安仁有这样一个絮叨多事的哥哥,我宁愿去守程家三百条家规。&rdo;
左安良被堵得说不出话来,只得默默往府门走。
青青又道:&ldo;该我问了。&rdo;
左安良道:&ldo;公主请。&rdo;
青青便也不客气,脱口问道:&ldo;大哥二哥与驸马的名是照什么拟的?&rdo;
左安良松下一口气,缓言道:&ldo;乃依&lso;忠良仁德&rso;四字。&rdo;
青青挑眉,轻哼:&ldo;是么?这名字可不照实。且,良字最虚,名不副实。&rdo;
未等左安良反应,青青便已上了轿,左安良亦无奈,跨马随队伍进宫。
入得睽熙宫,左安良便已没了踪影,青青也不理会,径直往坤宁宫去,与陈皇后絮叨一番,也未见横逸身影,心想他大约是存心躲着她,便也放下心来,现下光景,相见不如不见。
青青有时觉得,自己下贱得出奇,佛堂那夜,她竟怀揣着几分期许,她本该宁死不屈,反抗到底,他给她的伤痛与屈辱,她本该铭记一生,痛恨一生,事后以头撞柱,以死明志,或是大闹皇廷,鱼死网破,可她忍下来,咬牙忍下来,还无时无刻不在惦念那一夜狂乱心绪,磅礴情欲。
她闹不清楚,有时甚至想要给自己一记耳光,她原来如此下贱,下贱到期许他的狂暴与折磨。
未几,宫外吵闹,季嬷嬷进来通报,是废太子宫里的福公公前来,求着要见公主一面。
青青即刻起身,急匆匆要往外走,蓦地被陈皇后拉住,见她冷冽面容,青青缓了缓燥热心绪,温言道:&ldo;母后,儿臣去去就来。&rdo;
陈皇后道:&ldo;哀家不拦你,拦也拦不住。但你需记住,若是废太子那惹出事端,哀家绝不帮你半分。&rdo;
青青垂目,低头,屈膝,恭恭敬敬地行礼,&ldo;儿臣明白了。&rdo;
青青走出去,宫外日光澎湃,明晃晃地刺人的眼。
福公公忙不迭上前来,两人边走便说:&ldo;三爷又犯病了,喊着太子妃的名讳,哭着闹着要将身上的肉绞了还她。&rdo;
青青的心被这几个字揉着,捏着,既酸且疼,她的脚步越来越快,心中的恐惧也愈发肆意。
宛之,左宛之,当真厉害,连死都不让人安生。
青青恨她,恨得咬牙切齿,这凉薄女人,竟在承贤被废后自裁,留得他孤身一人,面对世间种种凄苦。
世间也就承贤一人,痴傻如斯,竟为了这样背信弃义的女人疯癫痴狂。
进了废太子宫,青青深吸一口气,奋力将门推开,却见到教人瞠目结舌的一幕。
血,蜿蜒曲折,从承贤浅黄得近乎米白的衣袍作画,一笔勾勒,婉转多情,娇羞着,怯弱着,绵延到左安良袖口。
那天青色的缎子上盛开一朵富贵牡丹,炫目的红,落花满地,一簇一簇,尽坠在左安良手上。
一笔颤,左安良手背上一纵沟壑,突突冒血,是外翻着粉红色皮肉的山谷,全由承贤手中的剪子一笔造就。
左安良抓着承贤手腕,教他不得伤到自己,而承贤已入魔障,泪眼迷离,不住地凄厉叫嚷:&ldo;宛之,宛之,你别再动了,我将我的命还你,我将我的肉还你,我将以血洗罪。&rdo;
左安良不放他,他便对着空落落的墙角唤:&ldo;阿良,宛之要将三儿绞死,你快去救救三儿,去啊,去啊!&rdo;
左安良已然红了眼,一把抢下剪子,抓着承贤双肩,大吼道:&ldo;莫怕,我已将三儿救下。&rdo;
承贤静了静,片刻又挣扎起来,&ldo;阿良你出去,你是祸根,是你害我,你害我!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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