寿王命候在一旁的宫人下去,那宫人识趣地把门带上,便消失得无影无踪。寿王却是望向武惠妃,眸光微冷而心痛。武惠妃被他看得心中一寒,却兀自笑道:&ldo;这是在哪儿受了气?跟母亲说说,母亲替你出气。&rdo;
&ldo;母亲总是做这种事,你要让儿臣包庇你多少次!&rdo;寿王再也受不了似的,颤声低喝。武惠妃被他吼得一怔,随即转开了脸,端起手边的一盏茶,她低头喝茶,慢慢道:&ldo;瑁儿,你从不相信母亲。&rdo;
&ldo;儿臣不明白銮铃到底怎么让母亲不开心了,每每拿她下手,母亲明知道儿臣不想她受到一丝伤害,母亲明明知道,还总是这样!&rdo;
&ldo;那你呢?你每每朝着母亲发火都是为了她,你可知道母亲心里有多痛!&rdo;武惠妃凄凉地望着寿王:&ldo;你是母亲的儿子,难道母亲会害你么?!&rdo;
&ldo;……可儿臣说了多少次,儿臣不喜欢母亲安排儿子的生活,儿子只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!&rdo;寿王眼中也有一些凄凉,他无力道:&ldo;母亲伤害她,便是伤害儿臣。&rdo;
&ldo;那她伤害你,便是伤害母亲,谁伤害了你,母亲便容不得谁,难道你不能理解么?!&rdo;
武惠妃真真切切说着,眼中有了一丝狠厉:&ldo;你以为母亲忘得了么?当年你为了她在母亲怀里哭了整整一个晚上,你知道当时母亲的心有多痛?&rdo;
越说越恨,武惠妃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搁,她猛然盯着寿王,却是心疼:&ldo;母亲忘不了,也不可能原谅她!&rdo;
寿王身子一震,他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武惠妃:&ldo;母亲就是为了这些,才处处针对銮铃,不让她好过?母亲这样,儿臣以后还敢在母亲面前说话做事么?!&rdo;
&ldo;……瑁儿!母亲为你着想,你也该替母亲想想,若我们母子都不能连心,我们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?&rdo;
&ldo;父皇如此疼爱母亲,母亲还有儿臣在身边,为何还忧虑着以后的日子?为了以后可能的忧虑,现在就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?&rdo;
&ldo;伤天害理?!&rdo;武惠妃一下被这个词触怒,她嘲笑道:&ldo;你可知你父皇有多少女人?你知道这种帝王之爱能有多久?你知道他一旦变了心,我们母子会不会像梅妃母子那样被赶到江南?&rdo;
幽暗的宫灯下,武惠妃端正美丽的脸上有一丝无言的张狂和狰狞。寿王望着她,心里寒意一阵一阵往外冒,他怔然好半响,才喃喃道:&ldo;母亲变了,儿臣都不认识母亲了。&rdo;
武惠妃被他说得一愣。
他又默然许久,才仿佛有些回神:&ldo;儿臣只想母亲珍惜父皇,我们一家人也可以快乐的在一起。&rdo;他说罢,便不愿再停留,落寞地转身往外走,&ldo;儿臣管不了母亲,只求母亲不要再伤害别人了。&rdo;
武惠妃瞧见他这副样子,眼里的泪又一下落出来,她辛酸道:&ldo;一个个都来怪我……我辛辛苦苦生了一个,又养了一个,到头来却没一个可以留在身边贴心的,一个个都为了个女人来呼喝我,说一些让人伤心的话……&rdo;
又养了一个……便是李墨兮了。寿王心中恍然,原来李墨兮也已来过了。
见寿王仍是头也不回地走了,武惠妃眼中又一丝凶狠,原本萧銮铃这样一死,所有人就都解脱了,唐玄宗为了让李墨兮解脱不会追究,寿王没了她羁绊也无形中解脱。
只是,她眼神一凝,沉而冷,李墨兮今日也为了萧銮铃来找她,虽只是问武香盈的罪,但毕竟也是为萧銮铃而来。莫非那些关于李墨兮和萧銮铃和好的传闻是真的?然而,李墨兮由她一手带大,她自问对李墨兮的性格把握十分准确,他又怎么会原谅萧銮铃?
又是谁把寿王和李墨兮及时叫过来的?
坏了一切好事!
第76章第七十六章
銮铃左等右等,终于等来了竹凊。竹凊见銮铃醒了,而且完整无缺地在她面前,终于还是哭了。銮铃很受不了竹凊这点,她凝眉道:&ldo;快把衣服给我换上,咱们就走吧。&rdo;
竹凊忙抹了泪,边帮銮铃换着衣服还趁机在銮铃身上摸来摸去:&ldo;小姐,这里不疼么?还有哪儿不舒服?&rdo;
&ldo;没事没事。&rdo;銮铃不耐烦地摆手,踩在地上走了一步,才觉得右脚脚底针扎一样疼。她登时想起她在水中时脚上那针扎一样的疼痛,之后就浑身无力,晕了过去。
……
武惠妃果然留了一手要她必死无疑。而且武惠妃果然精明,没有用毒药,只是用了一般药物让她在水中无力反抗自生自灭,她若是淹死了,也了无痕迹,只能怪她自己水性不好。事发又是借着武香盈的任性,所以即便皇上怪罪了,她还可以在一旁求情。
而唐玄宗本身也巴不得她一死,早给李墨兮自由,所以也不会真的怪罪任何人吧?怪不得她虽然堂堂王妃,命却如此轻贱。
竹凊瞧见銮铃脸色变了,又一阵紧张,銮铃淡淡一笑:&ldo;没事,咱们走吧,你扶着我,就是身上没力气而已。&rdo;
温泉宫里夜色起伏,銮铃被竹凊搀扶着出了瑶光苑,心里才略略一松,仰头望着漫天月色清辉,这骊山的夜色自然极美,此刻安静纯净,世外仙源一样,没有半分阴沉晦暗。她又忽然有了几个月前第一次来这里的心境,茫然宁静,却又不知何去何从。
原本她能依靠的只是李墨兮。
然而李墨兮根本不愿她依靠。
&ldo;咱们随意坐会儿吧。&rdo;心里有些惫懒,銮铃说着,便靠在一处假山上坐下。她脚底伤口不大,却疼得很,像是一根刺深深扎在心里。也真的是有些累了。竹凊不敢勉强,只不作声陪在一旁。她想到她刚刚拿了銮铃的衣裳从思玄殿跑出来时的情形。
她原想着,即便李墨兮不肯亲自来,好歹命一个人陪她一起来也好,这样万一銮铃有个不舒服,回来的时候也能互相搀扶着,谁想李墨兮看也没看她一眼,她当时真是伤透了心,真想着銮铃若是喜欢寿王爷就好了,寿王人多好啊,对她也好……
两人就这么走走停停,磨磨蹭蹭着,等到深夜的时候,还未到思玄殿,銮铃身子一歪坐倒在一块大石上,她真不想再走了,她也不想回思玄殿,就想这么自由自在在外面过一晚。然而,一阵冷风吹来,她下午又在池子里泡了许久,登时冒出几个喷嚏。
&ldo;小姐这是何苦,寿王爷又不让咱们自己走,等明儿他知道咱们偷偷溜走了,倒把他给得罪了。&rdo;竹凊见銮铃这副虚弱的模样,不由埋怨。銮铃咧开一个笑:&ldo;他现在自顾不暇,我要是在那儿掺和着,他和纁儿何时和好?&rdo;
&ldo;小姐怕还是影响了咱们都夏王的声誉吧?小姐好歹也是他的都夏王妃,怎么能随意在别人的寝殿里过夜?可他都不在乎,你这么在乎做什么?&rdo;
冷不防被竹凊一语道破,銮铃讪讪一笑,&ldo;咱们快走吧,时候不早了。&rdo;
竹凊见她如此,真是气得无语,暗想,管他圆不圆房,当初就该坚持着把銮铃从李墨兮身边移开……想是想,却又不忍心反驳,只得努力扶着銮铃,恨不得把銮铃扛在肩上,健步如飞赶紧回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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