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后回宫,帝后在宫门前迎接,眼看着太后的车驾渐渐近前,祁烨与江阮躬身行了一礼,&ldo;恭迎母后回宫。&rdo;
太后看着那与她走时并无两样的宫门,心中不免感慨,其实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。
祁烨与江阮一左一右陪着太后往云泉宫行去,太后思虑良久,终于开口,&ldo;祁儿啊,把城墙上废太子的首级摘了吧。&rdo;
祁烨沉默了一会儿,才开口问道,&ldo;为何?&rdo;
江阮扶着太后的胳膊,感觉太后握着她的手更加紧了些,&ldo;我知你心中的怨与恨,为娘心里同样也怨也恨,甚至比你的还要重过许多,可是,你可有想过,你现在是皇帝了,坐上这个皇位以前你可以有私心,可以是为了报仇,是为了母后,为了天瑞,为了你义父,为了那些因为你惨死的无辜人。&rdo;
太后长长叹了一口气才又道,&ldo;可是当你真的处在这个位置上时,你便不可以再有任何的私心,你的心中要怀有万民,怀有天下,你要做一个仁慈的皇帝,做一个让万民敬仰的皇帝,而不是一个注重杀戮,心思过重的皇帝,母后这些话,你可明白?&rdo;
江阮偏头看了一眼祁烨,他一手负在身后,一手摩挲着拇指上的碧玉扳指,背脊挺直的缓缓走着,面上看不出表情变化。
&ldo;你皇兄在世时,经常说德治仁政,说什么民为贵,社稷次之,君为轻,为君之道,母后并不懂,可是母后相信你会懂。&rdo;济州军十万大军,祁烨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给过他们,这般杀心,似是有些过了。
&ldo;这废太子与前皇后是有千般过错,当母后身在冷宫之中,想到你皇兄惨死之状时,恨不得饮他们的血,吃他们的肉,在你登基后,母后却又改变了主意,因为母后想到了更阴毒的办法,这世上最痛苦的不是死,而是让活着的人受尽折磨,所以母后想着要让前皇后夜也感受一下儿子惨死,众叛亲离的感觉,然后在恐惧与后悔中过完自己的下半辈子。&rdo;
&ldo;可是,现在母后不这么想了,若我们真的这般做了,咱们与他们还有何不同?&rdo;太后看着祁烨,眼中带着些湿光。
&ldo;儿啊…&rdo;太后停下步子,握住祁烨的手,&ldo;我们可以为了自己去争取,却不能在这个过程中迷失了自己,把自己变成以往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,是不是?&rdo;
祁烨沉默了半晌,撩袍跪倒在地,头重重的磕在石板上,&ldo;是儿子狭隘了,谢母后开导。&rdo;
将太后送回云泉宫后,祁烨与江阮携手在园花园中走着,祁烨一直沉默不语,但是江阮觉得今日的他似是有些不一样了。
以往的他总让人感觉身上背负了许多无形的重担,可是现在他身上的担子似乎有所消退。
&ldo;阿阮,我一直在害怕,害怕皇兄,义父,兄嫂怪我。&rdo;祁烨偏头看向江阮,摸摸她的头,&ldo;我怕他们怪我对敌人不够凶狠,不能替他们报仇。&rdo;
&ldo;人的命只有一次,可他们尚未享受完这繁华尘世,便如此仓促离场,而想到他们的离去都是因为我,我便痛苦的无法自拔,后来我便把这种痛苦转移到了旁人身上,只要他们越痛苦,我的心便能有片刻的纾解,以为这样,义父他们便能原谅我。&rdo;
江阮握住他的手,心中涌起阵阵疼惜,还有歉意,她虽知他心有郁结,却从不知竟如此这般之深。
&ldo;母后一番话,倒让我豁然开朗了。&rdo;祁烨微微侧身抱住她,抵在她的耳边,&ldo;阿阮,我不能把自己活成我最讨厌的模样,义父仁慈,兄嫂豁达,皇兄睿智,他们会希望我做一个仁君的,对吗?&rdo;
江阮抱住他的腰,靠在他的怀里,轻声呢喃,&ldo;是,先生身边有如此多的良将益友,定是能做一代明君的。&rdo;
是夜,废太子的首级从城楼上摘下,而这一夜,太后前往前皇后被幽禁的宫殿待了一个时辰,没有人知道那一夜,太后与前皇后谈论了什么,只有少数人知道太后临走之前,赐了白绫。
翌日,定国公呈上江瀚海等人谋反叛国的罪证,祁烨下旨查封鲁国公府,鲁国公府一众男子全部处死,而本应充为官妓的女眷,祁烨将之改为流放,废除了官妓制度。
兴盛一时的鲁国公府彻底没落,唯一逃脱的也就只有鲁国公府前几个月刚刚嫁人的两位小姐了,而身为前太子妃的江静娴,带着五个月的身孕跳井而亡。
因着这些事情,江静柳病了几日,方有些好转,便进宫来向江阮请安。
不过几日,江静柳瘦了一圈,以前有些圆乎乎的小脸看起来尖了不少,脸色也有些发白,不似往日那般活泼。
江阮端了一碗冰镇莲子汤递给她,&ldo;有些事情你要看开,莫要忧心挂虑,明白吗?&rdo;江静柳与她不同,她毕竟是鲁国公府的小姐,江瀚海对她虽说不上好,但也不差,在她心里那里是她的家,江瀚海是她的父亲,被砍头的那些人是她的叔伯,被流放的那些人是她的姐妹,他们与她虽说不上亲近,但是如此大的事情却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。
江静柳抿了抿唇,轻声道,&ldo;阿姐的身世,舟逸都告诉我了…&rdo;江静柳声音有些哽咽,&ldo;我只是有些难过,我与阿姐竟然连一丝关系都没有…&rdo;她只是不谙世事,却并非傻子。
她爹把阿姐偷走了这么多年,而到今日,阿姐为了救她,把她嫁给了舟逸,而定国公夫妇却毫无怨言,对她像对亲生女儿一般好,她的心里充满了愧疚,更觉无法面对定国公夫妇。
第111章
江阮握住她的手,拍拍她的脸,&ldo;傻孩子,这些事情与你无关,只要你开开心心的,这比什么都重要,日后,你要替阿姐在父亲母亲身边尽孝,知道吗?&rdo;
江静柳再也忍不住,伏在江阮怀里痛哭出声,江阮轻轻抚着她的头发,&ldo;哭吧,哭吧,把你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,阿姐在这里。&rdo;
江静柳哭累了,爬起来抹抹眼泪,不停的抽噎着。
江阮拿起绢帕为她擦拭眼泪,&ldo;好了,你看看你,都嫁人了,还哭的和个小花猫似的。&rdo;
江静柳破涕为笑,&ldo;阿姐笑话我。&rdo;
江阮刮刮她的鼻尖,&ldo;那你告诉阿姐,舟逸对你好吗?&rdo;
江静柳重重的点头,&ldo;好啊,特别好,他虽然忙了些,但是只要他有工夫,就会陪我玩,每日都会给我带我喜欢的点心,还给我捉蛐蛐呢。&rdo;
江阮见她有恢复了之前的小孩子心性,不由无奈的笑,&ldo;阿姐不是问你这个,阿姐是问…&rdo;
饶是江阮是一个成过婚生过孩子的人,这种事情却也有些不好问出口,于是换了一种说法,&ldo;你与舟逸感情可好?&rdo;
江阮本以为江静柳还是那副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模样,却不料她的话一问出口,江静柳的脸便红了,极轻的嗯了一声。
江阮有些欢喜,撩开她额前的发丝,&ldo;柳儿可喜欢舟逸?&rdo;
江静柳面色更是如霞,却也忍着羞意重重的点头,&ldo;喜欢,喜欢的紧。&rdo;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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