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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年,西雅图的雨季结束的比往年早一些,四月中旬,随着最后一场雨的结束,阳光清透起来,磨磨唧唧让人心情憋屈的雨季就算结束了。
杨牡丹跟着苏清妍来到LakeForestPark这座小城定居已经两年了,还是无法完全适应这里的气候。一到烦闷的雨季她就会想家,可是西雅图的雨季竟然有九个月之久。
之前在学校,苏清妍挺着个大肚子攻读经济学硕士学位时,杨牡丹每天操着中英文混杂的蹩脚语言,在中国常见食材极其有限的纽约大商超选择着可以下锅的食材时,却并不觉得日子有多难熬。
后来,小念念出生,大伯在见到苏家第三代以后不久,安详地闭上了眼睛。他去世前叮嘱,一定要把他葬在LakeForestPark这座小城,据说,这是他遇见初恋,最后又因为种种原因黯然放手的地方。所以,他们随着大伯的骨灰也就一起在这座田园风光浓郁的小城定居下来。
大伯是个醉心学术研究的学者,一生积蓄不多,他很为没能给他们留下更多而失落。临死前,他动用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关系,帮苏清妍在他生前任职的大学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。苏清妍诚恳接受了,可是大伯去世后,她却放弃了那份工作来到了LakeForestPark这座小城。自从护送大伯的骨灰来过一次,她就喜欢上了这座小城的田园风光。
现在,三年过去了,凭借自己过硬的专业知识,以及不肯服输的拼搏劲儿,她从最开始的小记账员,已经成长为一名优秀的会计师,有自己的工作室,有自己的工作团队。
祖孙三人搬到这里来以后,苏清妍也渐渐忙起来,杨牡丹帮着带念念也不觉得怎么。现在,念念已经三岁了,在苏清妍的坚持下,最终被送去了幼儿园。杨牡丹的苦日子一下子就拉开了序幕。
每天早晨校车一来,就是杨牡丹的悲情时刻,她牵着念念的手殷殷嘱咐,“我的乖孙呢,一定记得多喝水啊!要不然泡泡黄!”
“我的乖孙呢,不要跟小朋友打架啊!”
“我的乖孙呢,吃了午饭记得漱口再午休啊,要不然长牙虫虫啊!”
如果不是苏清妍把她扒着校车门的手给掰开,说不定老太太下一步就能迈步上车跟去幼儿园。
苏念念小朋友的小朋友们一直都有很多困惑:
“Nyan,whatis'paopaohuang'?”尼安,什么是‘泡泡黄’?
"Nyan,whatis'yachongchong’?"尼安,什么是‘牙虫虫’?
所以,每次只要校车的铃声一响,苏念念小朋友都不用妈妈帮忙,背上小背包,就往门外跑,他必须在他姥姥冲出家门之前冲上校车。
杨牡丹的悲情时刻一过,最难熬的其实还是女儿上班,外孙上学以后的这段时间,那大房子空得啊,让人心里没着没落啊!
挣了几年,杨牡丹算是服气了,有些浸透进骨子里的东西不是说变就能变的!无论这里的生活多滋润,多现代化,她还是想她那三亩地,一檩房,想她和苏牧远一起生活过二十多年的院子,想他们家门前那株石榴树。又快到五月,那株老石榴,又该开花了吧!
相比较杨牡丹,苏清妍就显得狠心的多,关于那片故土,关于那些旧人,自从来到美国,她再不曾提起半句。她每天都很忙,白天忙着工作,回家忙着规划念念的各类兴趣班。杨牡丹看着她都累,可是她的脸上去始终都是温暖的神色,对待客户是,对待各种肤色的朋友是,对待杨牡丹是,对待苏念念也是。
独立,坚强,阳光、自信,闺女终于成长为杨牡丹和苏牧远一直都期盼她成为的样子。如果不是有一次杨牡丹起夜,发现闺女一个人坐在楼下客厅里,望着窗外一片星空发呆。她真的就被自己的亲闺女给骗过了,她真的就以为她的闺女是自信快乐的!
中国农历端午节的前一周,早上吃饭时念念有些闹脾气,因为不是姥姥给做的西红柿鸡蛋疙瘩汤,他不喜欢妈妈烤的面包片、果酱和蔬菜沙拉。
苏清妍手撑着餐桌,弯着腰严肃地问他:“这世界上的食物有很多,为什么每天只吃一种?这样你会营养不均衡的!你到底吃不吃?”
苏念念望着妈妈,把面前的盘子往前一推,哼了一声,抱着手臂把脸扭向了一侧。
“OK!那你就是不饿!”
说着,苏清妍端走了他的盘子,不再管他,自己拿起一片面包去抹果酱。
苏念念迈开小短腿就往楼上跑,奶声奶气地去告状,“姥姥,妈咪又在跟我讲大道理!”
楼上立刻就炸开了,“哎呦呦,那大道理能当早饭啊?还要饿我乖孙?走,念念,姥姥这就给你做西红柿疙瘩汤去。”
隔辈疼这种说法真的很灵,当年天天跟女儿争风吃醋的杨牡丹,现在疼起孙子来简直是没边儿没沿儿。外孙就是喜欢吃天上的月亮她都能给揪下来,洗吧干净了,一半切了片清炒,一半切了丝儿凉拌。
苏念念小朋友生在美利坚,却愣是被姥姥惯出了一张中国嘴。
杨牡丹拖着相思成疾的病体给苏念念做西红柿疙瘩汤,苏念念就一会厨房一会儿餐厅地跑。
“姥姥好了没啊,念念小肚子在唱歌哦!”
“妈咪你慢点吃哦,姥姥这就做好了。”
等小家伙再次跑过来,看了看苏清妍,拧着小眉头叹了一口气,拿起一块餐巾就爬上了椅子,伸小手就来给她擦嘴,“妈咪好笨哦,嘴巴上都是果酱。”
这语气!这表情!这动作!没有任何防备地,就让苏清妍的脑子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,“笨呢!又吃得到处都是……”[rg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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