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战只微微惊讶了一瞬,再看过去时,冷淡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条夹着尾巴还不忘叫嚣的野狗。“你告诉我这些,是想让我认清自己的身份,知难而退?”
叶辉笑声勉强起来。秦战眉头皱了皱,又很快放松下来,看向叶辉的眼神都温和了许多。“她的家人连你这样的都能容忍好几年,我觉得伯父一定会接纳我的。”
顿了顿,秦战真诚道:“作为后来者,我应该谢谢你的,但我家小姑娘知道了大概会生气,所以还是算了。”
叶辉:“......”他和洛鲤是提前串通好的吗?为什么连羞辱他的理由都一模一样!秦战心情不错地走了。到卫生室接上洛鲤,秦战先剥开一个石榴,给她捧着路上吃。洛鲤一边美滋滋地吃着,一边科普道:“其实边走边吃东西对肠胃不好,特别我还得跟你说话,就更容易吞下去好多空气,然后胃胀反酸。”
秦战含笑伸手,“那你先别吃了,给我。”
洛鲤护着石榴侧过身去,娇滴滴地翻了个白眼。“真交给你,那眨眼就没了!上次那么大的柿子,就够你吃三口的!”
嘴上嫌弃着,洛鲤还是掰了一大半递过去,抱怨道:“你说石榴为什么要有籽?还这么硬,嚼得我腮帮子都酸了。”
这年头的石榴可没有软籽的,虽然果实颗粒饱满味道正,但那不容忽视的石榴籽,吐出来麻烦,咽下去艰难。边嚼边叹气,洛鲤说道:“爷爷磨豆浆的那个小石磨能用来榨石榴汁吗?我听说新省吃羊肉就配石榴汁,可好喝了!”
秦战也不接话,余光看着她一会儿眼底放光的惦记石榴汁,一会儿又认真的鼓着腮帮子细细地嚼,眼底的笑意快要漫出来了。用手指戳了戳她一鼓一鼓的脸颊,在她瞪眼睛之前,秦战做出给她榨石榴汁的保证,于是小姑娘凶巴巴瞪过来的眼神又变成了甜笑。等她吃完一小瓣石榴,秦战把她手里剩下的拿走。“今晚爷爷要做糖醋鱼,留着点肚子吃饭。”
洛鲤去抢石榴的手瞬间收了回来,高兴得恨不得原地蹦跶两下,拉着秦战就想往村尾跑。秦战脚下微微用力,就把冲出去的小姑娘重新拽了回来。“今早我在河边下了两个笼子,先去看看有没有小鱼或者螃蟹,晚上煎一下给你当零嘴吃。”
洛鲤立马转了个方向,“你不早说,快走!”
走到河边时虽然天色还亮着,但平常这个时候村民大多忙着回家,河边总是清静的。可今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,远远看去就见五六个小年轻站在河边,朝着河里指指点点地说笑。走近一些,洛鲤看见其中一个嬉皮笑脸的青年弯腰捡起一块卵石,甩手砸进河里,溅起大片水花。“冯招娣,你磨蹭了这么半天,到底还死不死啊?不想死就快上来,再不回家煮饭,你奶又要打得你满地爬了!”
站在最边上的一个青年面露迟疑之色,“别刺激她了吧,万一她真寻死了咋办?”
扔石头的青年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,夸张地看他。“柱子你竟然担心冯招娣?满大队谁不知道,她最会寻死觅活地要挟家里人了。今天喝农药,明天上吊的,就她现在这样往河里走,我最少都听说过三回了!”
有人笑道:“听我大伯娘说,冯招娣再不嫁出去换彩礼,估计要被逼着嫁给隔壁村那个把媳妇打跑的瘸子了。”
“还让我看见她避着走,别碰到一下就被讹上了。”
那人说着夸张地抱着胳膊抖了一下,“我宁可打光棍也不想讨个这么丑的媳妇,你们看她那满脸的脓疱疙瘩,跟癞蛤蟆似的,早上一睁眼还不得被吓死?”
扔石头的青年哈哈大笑,对之前开口劝的那人道:“要不柱子你把她捞上来吧,万一结婚之后她脸上的疙瘩就好了呢?哈哈哈哈哈!”
洛鲤越听越上火,快走几步上前,抬脚就把扔石头的青年踹得往前趔趄几步,差点栽到河里去。“谁踹老子!”
后怕地站稳身子回头,青年就对上了洛鲤泛着冷意的艳丽小脸。“洛、洛医生......”嚣张的模样瞬间变成羞涩,青年小声道:“洛医生你踹我干啥?”
“你都能拿石头砸人了,我踹你一下怎么了!”
从没见过她发火的小年轻们,一个个忐忑无措地站着,老实挨训。没工夫搭理他们,洛鲤把人扒拉开,看向正缓缓往河心走的少女。不知道在冰凉的河里待了多久,少女满脸的红肿脓痘也遮不住苍白的脸色,身子更是往前走一步就得歪两下。及胸的河水冲刷过来,让洛鲤提心吊胆,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歪倒,然后被彻底席卷而去。洛鲤不认识冯招娣,只能试探地喊道:“妹妹你认识我吗?我是咱们大队的赤脚大夫,你很讨厌脸上的痘对吧?我跟你说,这是皮肤病的一种,只要用对药,不到一个月就能好!”
麻木地往河心走的冯招娣把洛鲤的话听得很清楚,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。见这么劝有戏,洛鲤连忙道:“我看你眼睛挺大,鼻子和嘴的形状也好看,等你治好了脸上的病,肯定也是漂漂亮亮的小美人!”
说着又咬牙切齿地往扎堆的小年轻身上踹两脚。“别看他们刚才笑话你那么大声,等你的脸好了,都不一定能看得上他们!”
几个小年轻对这话肯定是不服气的,但一来他们不敢对大队长当眼珠子爱护的洛医生动手,二来就算他们狗胆包天......那秦大还在她后边冷冰冰的看着呢!可不能让他找到借口收拾他们!在洛鲤的劝说下,冯招娣慢慢转过身来,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脸,许久才嘴唇嗫嚅的小声道:“我的脸,真的能治好吗?”
她说话的声音太小,再被河水的声音一压,洛鲤只能看见她嘴皮子动了。“我听不清你说什么,你先上来好不好?我保证,你的脸我能治,我之前下巴上也长痘了,涂了药膏第二天就消下去了,你比我严重点,多涂十天半个月的就行!”
冯招娣听着,心跳一下比一下重,本以为早就流干了的眼泪,也忍不住涌出眼眶。山神真的听见她的祈祷了,山神派山女来救她了。看着洛鲤努力朝她伸出的手,冯招娣不自觉地往回走。洛鲤见状越发放软嗓音,“对,快回来,我带你回知青点拿药膏——!!”
眼睁睁看着冯招娣身子一矮,倒进水里眨眼就被冲出去两三米,洛鲤吓得尾音都拔尖了。“快救人!”
话音未落,秦战已经把褂子摔到地上,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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