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晚是早已过了用晚饭的时辰,从来没有挨过饿的黛玉立时就顺着贾珏给的梯子爬下来。坐起身气呼呼鼓着脸瞪贾珏,嘴里说出的话还带着点不甘不愿的味道,“表哥要用饭,我就陪你吃一些。”七八中文首发7*8zw7*8zw
一屋子丫鬟都憋了笑,唯有王嬷嬷笑看着贾珏哄着黛玉说了好,心里叹息。王爷疼惜姑娘自然是好事,可姑娘养成这样娇纵的性子,今后嫁出去又该如何是好。
黛玉连吃了两碗饭,才停了筷子,看贾珏含笑的样子,嘟嘴喊了一声表哥。
贾珏笑着应了,“玉儿,表哥看你今日和杨四娘说的欢喜,是不是喜欢她?”
一回来就想这事情的黛玉听到贾珏主动提起来,急忙发泄心中的不满,“表哥叫我去听人赔不是,又说我性子高傲外头要传流言。我去见了人,觉得杨四娘是个好姑娘,表哥偏又叫我远着些。既都是些讨厌的人,表哥为何非叫我见不可。这样的人,说了什么外面人也不会理会。说好说不好都是表哥,没理的都是我。”话说完了,脸还绷得紧紧,一副我就是不高兴的样子。
贾珏无声失笑。
“傻玉儿,表哥叫你去见。哪里真是怕外头人的流言,只是想要告诉你,这世上,总有些事情是咱们不想看到却不得不看到的。你得先学会了如何行事,总不能今后见了不喜欢的人绕开就走。旁人还说是你怕了人家。”见黛玉脸色缓和了几分,又道:“杨四娘是个聪明的女子,只是心计太重。表哥不愿意你与她多往来,是担心她日后算计了你,你又把她当做知己好友,免不了会心寒不痛快。你要是真的喜欢她,表哥也不拦着你和她往来了好不好,即便是出了事,还有表哥在。”
话里话外都是呵护,黛玉再小性的性子也没法生气了。反而是自省起来,表哥一心为我盘算了,我还这样不让他省心。拿了不吃饭来让表哥着急,实在是不应该。
善良懂事的姑娘黛玉一想通,立时道:“表哥,我和杨四娘只是说了几句话,哪里有多少喜欢。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被表哥逼着见了人心里不痛快,找个由头罢了。”贾珏笑着接了这句,看黛玉羞红了脸,也不再说。
既然心结解开,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,贾珏看天色已晚,那头书房又还有事情,交待黛玉早点歇着,吩咐众人好好伺候,便回去了。
贾珏一走,王嬷嬷便上来劝话,“不是嬷嬷多嘴。姑娘自来了京里头,脾气越发大了些。王爷何等身份,整日忙得脚不沾地。可姑娘的事情,却是事事上心,从来都是亲自过问。每日姑娘吃了什么喝了什么都要细细问过。姑娘叹一声,王爷就要亲来哄了姑娘高兴。姑娘今日为了点小事,就和王爷闹脾气,连饭也不吃。还得王爷来赔不是哄着,着实太过了。”
往日王嬷嬷一念叨,黛玉自然是最不耐烦听得。这次自觉理亏,难得没有回嘴,咕哝道:“嬷嬷,我知道了,以后再不敢让表哥操心了。”
王嬷嬷露了笑脸,又给黛玉道:“依着嬷嬷看,杨家那四娘子倒的确如王爷所说,是个心机极重的人。姑娘以后还是离着她远些罢,今日姑娘叫她日后来玩,只怕不常常借着这由子找上门。”
“哪里会这样,她也是杨家的姑娘,我说让她来玩,不过就是客套了几句。”黛玉不免惊奇,杨家和贾家闹了一场,谁都知道心里是有疙瘩的,今日自己开口请杨四娘。也不过是因为看着赵夫人和杨七娘不自在,有意单请杨四娘一个人,气气赵夫人母女罢了。实则心中也是不喜欢再与杨家人来往,偶尔见了还罢了,也不会这样不知进退罢。
“她倒是杨家的姑娘。可惜是个庶出的。”王嬷嬷看黛玉皱了眉,知道她想到了探春和迎春上头,忙道:“姑娘,这嫡庶二字哪里是这么容易逾越过去。你看这府里头,环少爷和宝二爷,王爷一样请了人严加教导,但环少爷和宝二爷身边跟着的人,屋里头伺候的丫鬟,可是一样?”
环儿身边跟着的小厮是两个,宝玉却有四个。环儿院里伺候的人一共十二个,宝玉则是十八个。环儿和宝玉书房的布置,屋里的陈设的确也有大不同。
看黛玉沉思,似有意动,打定了主意要给黛玉讲讲这嫡庶规矩的王嬷嬷忙又加了把火,“再说姑娘们,几位姑娘色色虽则一样,那是因有王爷在,又有老太君疼惜女儿家。要不是王爷贴补了银钱,按照份例来说,二姑娘和三姑娘就是五两银子,四姑娘则是八两银子。就是吃饭穿衣,花用多少,也各有不同。姑娘想想,这些银子够什么使,平日拿出来打点下人尚且不够。您和几位姑娘都是日日吃着药膳燕窝的,里头的东西无一不是珍品。一碗就得多少银子,凭着家里公中支出的这点银钱,哪里能够。贾家里头有王爷,其余人家里,可未必都有一个这样的大哥。”七八中文最快^
听完这番话,黛玉不由得在心里想了一想,顿觉得这府中不止自己,原来人人都是靠着表哥过日子。原还以为几个姐姐妹妹都是贾家的姑娘,该当享受这样的富贵,哪会知道里头还有这等事故。
“姑娘想想,杨家四娘子在您面前处处讨好,只说赵夫人对她如何如何好,家里姐妹如何一团和气。这样的话,岂能信的。那日您不是还亲眼瞧见杨家七娘子对这个姐姐下狠手。依嬷嬷说的,她这样装着懂事大方不记恨,不过是想日后找个靠山罢了。”
“我能帮她什么,自己都是在这里依靠着表哥过日子。”黛玉不免有几分自嘲。
王嬷嬷冷笑一声道:“姑娘是王爷捧在手心里疼的,她靠上来,自然是要靠着姑娘巴结王爷。巴结不上王爷,外头人看着她与姑娘交好,也要给她多几分脸面,她就能多认识几个好人家,嫁一个好人家。”
黛玉立时满面绯红,没有出嫁的女儿家,说这个事情总要回避。不过吃惊之余,还是觉得奇怪,“婚姻大事,不是长辈做主,她……”
要等赵夫人做主,还不知道配给谁去。有这等好机会,为何不要死死抓住。
老练于世事人情的王嬷嬷其实心里颇为同情了这一位杨家四娘子。生在杨家这样钻营的人家,又是一个庶出的,再是聪慧又如何。指不定哪天就给卖了出去,既有了机会,动点心思为自己谋划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。与其等到将来不知飘零何方,此时有了一位年轻出众的王爷,就是做个妾也是好的。只要能得宠,生了世子,以后就有的是好日子。要是自家姑娘落到杨家四娘子的处境,说不得自己也得费尽心机。
可惜了,王爷终究是王爷,怎会看得上这样的算计。况冷眼旁观一场,只怕王爷对婚事早有了计较,听说早前身边收的两个妾也一直冷落着,甚少过去。倒是对姑娘……
王嬷嬷心里跳了一跳,灯下看了黛玉精致出众的眉眼。暗暗期盼了,若真是自己想的这样,那就着实太好。死了也有颜面去见地底下的太太。
不过要是如此,那么一个居心剖侧的杨家四娘子,就更不能放到姑娘身边来了。
一心打定了主意的王嬷嬷看黛玉在思量中沉沉睡去,趁着夜色又去吩咐了几件事情。头一件就是杨家四娘子再有送了东西来,或是亲自拜访,也只推说姑娘身子不好,一概不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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