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维心中一凛,在最初的慌乱之后,反倒是有了即将尘埃落定的心安。
他轻轻捏了捏阿宛冰凉的手,宽慰地看了她一眼,毅然迈步越过了人群,步态从容,朗朗如松,向着高力士深深躬了一礼:“下官在此!“
高力士深深看他一眼,溢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。
那日御花园游春宴上,圣上特派他考度这个新科状元是不是浪得虚名,高力士眼见他当场疾书《谢恩赋》,才调清华,下笔有神,确是一名不可多得的少年才俊。可却因儿女之情,失了圣心,更失了这满朝清流的人心,实在可惜。
现如今,更……可怜,可叹呐!
他清了清嗓子,皮笑肉不笑道:“王太丞,你可还记得,当日在朝堂之上,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,拒了圣上要招你做驸马的好意,说是家母已给你定了博陵崔氏三房之女为妻……圣上宽容,不仅赦了你顶撞之罪,更吩咐了咱家,若是王太丞你成婚之日,必要好好上门贺一贺……“
王维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。
他与阿宛的事,圣上早就心知肚明,那日在朝堂上没有发作,他本以为圣上就不再追究了,没想到,竟是在这里等着!
心机之沉重,心胸之狭窄,叹为观止!
高力士敛着眼波,不去看王维身后阿宛那几乎要屏出眼眶的恨意,呵呵干笑了几声:“王太丞到底是太乐署的人,连个婚礼也是如此别出心裁,倒是叫咱家眼花缭乱了……不知那位崔家贵女何在?倒是叫出来,让咱家见上一见!“
王维低着头,不敢看向阿宛,心中飞快盘算着。
李龟年与公孙娘二人对望一眼,心知大事不妙!高力士这话,已经把王维逼到了死胡同里,明摆就是想要治他一个欺君之罪!
阿宛深吸一口气,正要迈步上前,却被身后的人狠狠一拽:“不要冲动!“
她回身一看,却是李龟年伏在她耳边轻道:“你如今的身份,是公孙宛!你迈出去,不仅救不了王维,反倒是坐实了他的欺君之罪!“
阿宛知道他说的是对的,只得眼睁睁看着王维站在殿中孤立无援的背影流泪,心中一遍遍呐喊:“怎么办?我该怎么办?“
正在这时,众人听到一个清越柔婉的声音,越过众人而去,在大堂之中回响:“妾身崔氏……谢过圣上美意!
阿乐带着绯红面纱,一身华丽耀眼的孔雀纹锦袍,身缠璎珞耳佩金玉铛,俨然亦是龟兹;最隆重的打扮,款款走向前来,向着高力士恭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贵礼。
阴差阳错,这身原本只是弥补她遗憾的嫁衣,竟成了今日李代桃僵的契机!
殿上似卷起一阵微微的骚动,又很快平息。
谁都知道,这是性命攸关的时候,谁都不敢多嘴生事。
高力士不防这人群中除阿宛外真的还有一个身着龟兹嫁衣的女子,不由愣了愣神,皱眉道:“噢?你是崔氏何人?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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