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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2章（第2页）

船娘是个面带倦容的清瘦女子，言语间淡淡的，算不上多热情。她瞧见叶无莺和司卿两人这样的容貌，目光也不过只凝了片刻，就低下头去，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。且明明看到了他们带着个昏迷的男子，却只当没有看到。无疑她是个聪明人，在风月阁里那么多年，她见过的人和事太多了，虽然这两个青年出色的容貌是她平生少见，也不至于让她太过失态。至于客人的事，她绝不会多嘴一句，显得极有分寸。画舫上准备的果酒和点心都很美味，画舫渐行，船娘唱起歌来，清冽悦耳的歌声里带着些许惆怅和幽怨，远远地飘开，混着黑河上因为下雨而起的一层轻雾，连司卿对风月阁的恶感都削减了不少。

&ldo;听这名字十分恶俗，现在看来，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。&rdo;司卿看着那雕花小窗外的河景说。

风月阁能名声斐然这么多年，自然不可能没有理由。

船行了一会儿，被安置在软塌上的丁佩雁就醒了。他睁开眼睛，看到的是精致的纱帐顶，一时间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徐家，顿时感到心如死灰。却忽然感到了身下的软塌在微微晃着，温柔安逸，然后他才发现眼前的景象十分陌生，这间屋子并不大，虽然处处雅致，却绝不是那个庭院深深充满大家气派的徐家。

&ldo;醒了？&rdo;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。

丁佩雁抬起头来，看到那人却是一怔，他没想到会是这个人。

哪怕比起多年前，他的长相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变，丁佩雁仍然一眼就认出了他，因为长得这样好看的人实在不太多，另一位徐家的那位天巫大人坐在不远处的窗边，正冷冷看着他。

&ldo;是你……&rdo;丁佩雁喃喃说。

司卿哼了一声，&ldo;除了我们，还有多少人能毫不在意地将你从徐家仆从手中带走？&rdo;

打狗还要看主人，如今京城形势晦暗莫名，徐家看似置身事外，但动辄便能影响大局，不论是谁都不会在这会儿去触徐家的霉头。比如丁佩雁的姑姑惠妃明明还在宫中，哪怕赵弘启被赵弘旻杀死，皇后形同被软禁，惠妃却能屹立不倒，也是个奇女子。对于丁佩雁的遭遇她不是全然不知，只是漠视罢了。

因此丁佩雁早已经绝望，他并不认为有谁能够救他，谁知道峰回路转，竟是眼前这两个人。

是了，他们出手徐家绝不会敢来追究的，不说司卿的身份，就是叶无莺也从未将徐家放在眼中过。

丁佩雁低下头去，&ldo;多谢……以前那事，是我对不住你。&rdo;他显得很愧疚，说的自然是那位丁家老祖参与围攻叶无莺的事。

&ldo;不管你去不去求你祖父，你们家那位老祖都会对我动手，这一点根本与你无关。&rdo;叶无莺看得很清楚，&ldo;他的背后是宫里的那位惠妃，并不是你恳求一下就会成功的。&rdo;

丁佩雁摇摇头，&ldo;可我毕竟做了那样的事。&rdo;他为了徐翊巍忍着内心的折磨和痛苦去求着丁家老祖出手，如今叶无莺以德报怨，让他心中愈加有愧，&ldo;现在想来当真悔不当初。&rdo;他叹了口气说。

叶无莺看着眼前的丁佩雁瘦骨伶仃，饱受折磨的样子，想起昔日他初来京城，一路上丁佩雁对他温柔和善，又多加照拂，那样一个容颜俊秀内心柔软的青年，到底成了这副沉默苍白的模样。

那件事于徐翊巍而言不过是一时兴起的试探，于丁佩雁来说却彻底违背了他为人的原则，他一直受到良心的折磨，徐翊巍那时跪着向他求情悔过不过也是一瞬的愧疚吧？否则丁佩雁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子。

&ldo;现在你准备怎么办？&rdo;叶无莺看着他。

丁家早就被治罪，一时间这个大士族之家顷刻间分崩离析，一家子从士族削为了庶民，除了宫中惠妃之外，其余丁家人只得卖了京中的宅子，回到老家去度日，原本丁佩雁也要同他们一起走，却被徐翊巍强行留下。

此事丁家明明清楚，却人人漠然以对，明知道他立场艰难，甚至还有不少人冷嘲热讽，昔日那些与他交好的兄弟姐妹，看着他的眼神都带着幸灾乐祸的恶意。

他们都知道了他和徐翊巍的关系，徐翊巍那样不带任何尊重地待他，自然会让丁佩雁被人无限看轻。

他无法再回老家去投靠亲人了。

丁佩雁一脸茫然，前路灰暗，竟然天下之大，并无他的安身之所。

&ldo;这天下是很大的，不仅仅只有大殷。&rdo;叶无莺忽然说，&ldo;既然你想彻底割断过去，比如去另一片大陆看看。&rdo;

丁佩雁的眼睛一下子亮了，他郑重地点点头，&ldo;我本就对你有所亏欠，现如今欠你一条命。离开这里之后，只需有用到我之时，必然鞠躬尽瘁。&rdo;

听着他说亏钱叶无莺，司卿莫名就有些不慡，他可以感觉到丁佩雁发自内心的感激。他醒来之后，提都没有提起徐翊巍，然而眉目之间，仍然可以看得出那淡淡的仇恨。

他定然是恨着徐翊巍的吧。

司卿只是这样默然看着，看的是别人的事，想起的却是上辈子的那些过往。

那时无莺逃走之后，是不是也是这样恨着他？恨得连提起他都仿佛是一种屈辱和折磨，明明爱过，爱得可以拿命去搏，爱得不顾家族只为了他能够活命，到头来，爱有多深，恨就有多深，重生一次，司卿用了那么多年的时光，才渐渐将那恨意消磨了。

徐翊巍恐怕没有这样的机会，终其一生，丁佩雁也绝对不会原谅他。

司卿忽然觉得很庆幸，庆幸到心中紧张，一时间指尖都有些发麻。

他和叶无莺并肩走到了外面，秋雨混着河上雾气扑在脸上，冰凉的触感才让他感到清醒了一些。

&ldo;丁佩雁可是国子监他们那一届的魁首，&rdo;叶无莺考虑的却是其他，&ldo;听闻之前选了官，能力很是不错，恐怕比维安他们更好用。&rdo;

司卿只得回答，&ldo;希望如此。&rdo;

叶无莺笑了笑，&ldo;今晚就先送他走吧，回头让一块儿去的苏平峥先照看一下他。&rdo;他们得将苏平峥也暂且送到艾尔沃德去，包括这次和他来的那些苏家人，就怕他们留在京中会成为赵弘旻的眼中钉，这家伙发起疯来根本没有理性可言，牵累无辜这种事他做得着实不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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