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感觉到他的手动了动,轻抚上我的头顶,在颤抖,在犹豫。我已经不能等了,立刻与李副将对望一眼,示意他用蛮力将他弄上马。
几个将士携住连城的双手双脚,将他押上了马,最后领着两万人迅速逃往祈星唯一留给我们的出路。
我深深记得连城在马背上依旧连连回首,望着剩下的七万士兵,他说,&ldo;今日阴山之耻,我会永生铭记。总有一日,我会为众兄弟报仇,我要亓、夏两国血债血偿。&rdo;他的神色是如此决绝,就连我也被他脸上的寒冷气势所震慑,那份噬血之态,我第一次见。
卞国的十万大军最后只有三万归师,举国同殇,整个汴京几乎成了一座死城,所有人的脸上再也露不出笑容。皇上对于连城的过失也未多加责难,而百姓们,提起卞国丞相皆是长叹一声,无言。而我,在连城回到汴京后整整五日都未再见过他,他在忙什么,有没有从兵败的阴影中走出?
站在阁楼顶的书房内,手中有意无意的翻过诗经,&ldo;喓喓糙虫,趯趯阜螽。未见君子,忧心忡忡。亦既见止,亦既觏止,我心则降。&rdo;
读着读着,又想到祈佑,听闻夏、亓两国再次修订邦盟,臣服于亓,难怪阴山之战,亓国竟然会来十万大军增援,那么卞国又会处在孤立无援之中,只怕有一日,两国联手攻打卞国,那后果不堪设想。
而这十万大军的主帅是祈佑,看样子皇上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开始慢慢将兵权转交给祈佑了,那么现在的太子又处在什么样的危机中呢?
我将视线从书中移开,转投窗外,深呼吸一口淡雅梅香,再举目四望,霍然全身一怔,手中的诗经掉落至地,我猛将窗户关上。闭上眼帘沉思良久,朝守在外面的兰兰与幽糙大喊。&ldo;快去拿几块木板与钢钉来。&rdo;
她们闻声而至,在听到我这句话后皆不解的对望一眼,齐声问,&ldo;做什么!&rdo;
我再次望了望这两扇窗,心底一阵凉意顿生,&ldo;把这两扇窗户给我封了。&rdo;
&ldo;为什么?&rdo;依旧不解的望瞅着我。
我只是勾起若有若无的淡笑,再躯身将掉落在地的诗经拾起,&ldo;这两扇窗户太麻烦,封了吧。&rdo;
她们见我不愿细说也就识趣的未再追问下去,当即就派来两个木匠,将这两扇窗户牢牢的封钉死,我双手捧起金猊暖手炉,环抱至小腹前,静静的坐下,&ldo;丞相这些天还好吗?&rdo;
&ldo;不好。&rdo;幽糙立刻摇头叹惋,眼中净是难过,&ldo;自五日前回府后,丞相就将自己反琐于书房,不见任何人,也不吃任何东西。真的好担心,主子会就此一撅不振。&rdo;
&ldo;什么,你们怎么不早告知我。&rdo;我倏然弹起,出声训斥了一句。
&ldo;我们不忍心告诉小姐您。&rdo;兰兰立刻向我解释,脸色也因我的呵斥而惨白一片,毕竟我从来没在她们面前厉色过。&ldo;我们都听闻了,此次主子能脱险,全仰仗小姐,我们见您这几日精神不大好,也不敢拿主子的事来烦您。更加以为老夫人能将此事解决,可谁知……&rdo;
我放下手中的暖炉,也发觉自己的语气是重了些,就平复心绪,放低声音,&ldo;你们太糊涂了,快带我去书房。&rdo;
明月如霜,寒雾漫漫,烛映帘栊。
我在书房外喊了半个时辰,里面竟然没有一点反映,我只能出此下策,找来两个高大健壮的家丁,将书房的后窗给撞开,我借着兰兰与幽糙的力,从窗口翻跃而进。
书房内一片狼籍,桌椅皆翻倒在地,书纸铺散了满满一地,而连城则一脸颓废的坐在地上,头轻靠在书架上,眼神呆滞,目光冷凝。我尽可能的避免踩到纷铺在地的书,朝他走去。
&ldo;连城,你这是做什么!&rdo;俯视着毫无反映的他,他也不理我,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,无法回神。
&ldo;这么一点失败就让你这个不可一世的丞相变成了这般模样?还说什么四年帮我复国,就是给你四十年你都未必做的到。&rdo;我气愤的提高声音,他依然不予理睬,唯有我的声音在空荡的书房开回飘散,配合着蜡烛燃烧的嘶嘶吞吐声,格外悲怆。
&ldo;我真不该来!&rdo;火气瞬间上来,对他彻底失望,转身离开。却发现我的手被他紧紧拽住,暗哑的声音格外低沉,&ldo;不要走。&rdo;
我看着他的样子,心下一阵翻涌,回身蹲在他面前,用力回握他的手,冰凉彻骨,&ldo;我不会走的,但是你要振作起来,还我一个意气风发,潇洒贵雅的连城。&rdo;
他狂笑出声,将这几日来的沉郁一尽倾吐,笑颜中却透着沧桑的味道,&ldo;馥雅,谢谢你!&rdo;他伸去手轻柔的抚上我的脸颊,我的全身已经紧绷,冰凉之感滑入心头。
复杂的望着他,淡淡笑颜勾起,&ldo;要谢我的话,现在就去吃东西,你知道现在的你有多憔悴吗?&rdo;
他无条件的颔首应允,&ldo;只要你在我身边,什么都依你。&rdo;
松开他的手,我立刻开心的将书房的大门打开,吩咐兰兰与幽糙进来收拾屋子,再吩咐几个丫头将饭菜端进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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