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舟呛她:&ldo;别想着跑,今天多半是要加班。&rdo;
&ldo;没跑,我就中场休息会儿,跟您打听一件事。&rdo;孟玄欠了吧唧地搭在椅子背上,&ldo;秦老师,真失恋啦?&rdo;
秦舟不禁反思自己对这个研究实习员是不是太好了,才让她说话这么气人。分手和失恋听起来完全两码事,后者让他觉得自己该摆出点自怨自艾的模样,虽然几周前他确实这么干过。
秦舟沉默地收拾工作台,台面的人影终于自觉地挪开,还他一片干净的大理石纹样。他猜测孟玄应该已经识趣地回到工位上,于是松下气,然而没过一会,影子又回来了。
秦舟&ldo;啧&rdo;了声,不耐烦道:&ldo;不真失恋还能假失恋吗,既然知道,那就长点心别再提了。以后组长那屋,都你替我去吧。&rdo;
屋里静了三秒,秦舟才意识到不对,僵硬地抬起头。
面前的人不是孟玄,正是那位避之不及的组长。
柏知望的表情并无异样,仿佛没听到:&ldo;我联系过杜清了,他说b-04窟确实是他采集的,让我替他道个歉。&rdo;
秦舟的嘴巴动了动,一时间不知道先解释刚刚的小插曲还是先回应杜清的问题。
孟玄见没人答话,为免让房间的气氛把自己冻死,她决定先开口:&ldo;没事的柏老师,这有啥呀。&rdo;
莫高窟壁画四万多平,彩塑两千多尊,勘测组不但要测量形体外貌更要记录环境实景,出现一个失误太正常了。这么大规模的课题,本来就是要不断试错。
秦舟正沉默着,看到柏知望手上粘的创可贴已经脏了,终于开始忍不住,冲他抬了抬下巴,&ldo;你刚进窟了?&rdo;
柏知望以为他着急知道出现偏差的图像该怎么处理,想来秦舟并不懂他们勘测里的那套术语,于是通俗地解释道:&ldo;嗯,起甲处的阴影可能是因为当时布光没弄好,现在已经解决了。至于色差……&rdo;
&ldo;没问你这个,&rdo;秦舟虽然板着脸,但孟玄在一边还是听出藕断丝连的意思,&ldo;我是说你的手,怎么又划破了?&rdo;
半分钟前还在因为失恋而赌气的秦老师阵脚先乱,询问那四厘米浅口怎么回事,严肃神情堪比面对四十平的壁画。
孟玄在心里&ldo;啧啧&rdo;两声,窃笑着拿书去大厅,还贴心地帮他们关上门留二人空间。
秦舟听到门响才反应过来这姑娘都干了什么,又羞又气还没后路可退。
柏知望答:&ldo;没事,可能是在崖洞外面刮的,冲冲就好了。&rdo;
&ldo;要是冲冲就能好,那诊所都可以关门了。&rdo;秦舟没好气,转身在抽屉里找酒精,幸亏他临离开上海前在玄关上看到药箱顺手带上,否则都没的用,&ldo;三十好几的人也不知道注意些,创可贴都脏了。&rdo;
这话说得嗔怪意味十足,柏知望不知道他是在埋怨自己粗心,还是怪自己弄脏了他送的创可贴:&ldo;没脏,哪能让它脏。&rdo;
秦舟不信,回过头,发现早上送出去的那颗小红心,正鲜艳如初地贴在对方手上。
它明明没多显眼,却在秦舟的心口上狠挠了一下,惹得人心里痒痒的。
&ldo;就算没脏也蹭过灰,对伤口不好。&rdo;秦舟捧着酒精过来,&ldo;手臂能不能抬起来一点?&rdo;
柏知望乖乖抬手,好奇地看着他。他记忆里秦舟永远高高昂头,连告白也只会给唯一的选择&ldo;亲我&rdo;,怎么会弯着腰为抬手这种小事征求意见。
秦舟弓着给他擦酒精,再小心棉签也难免碰到创口,再加上他刻意抬高避免肢体触碰,手没有着力点,柏知望时不时跟着他的动作调整位置,难免会触到伤处打激灵。
其实也没那么疼,大概跟小孩越哄越想哭一样的道理,年过而立独当一面的柏组长有时也没那么成熟,尤其是在秦舟面前。
两个人的皮肤离得很近,秦舟能感受到手下肌肉的温度,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。
时至六点,太阳已经下去一半,他们处在不那么典型的沙漠,所见的景比无聊的浩浩平沙要多点变化,比如日落时能恰好看见闹市的剪影和一片胡杨林。
这种美景照理应该说点叙旧的话才算对得起它,结果柏知望开口却是工作:&ldo;刚没说完,之前杜清一直在用我的色彩库加数字色卡做校对,但是窟里环境太复杂了,而且画中还有很多色彩库里没有的用色,所以结果有点偏差。&rdo;
他们这种关系,聊工作反而比聊过去轻松,秦舟松了口气:&ldo;行,那我明天带着孟玄试着模拟还原一下罩色工艺,看能不能把库里没有的光谱补齐。&rdo;
&ldo;能做到吗?&rdo;柏知望担心道,&ldo;我们这边没有地仗层基底和同类矿物颜料。&rdo;
秦舟想了想说:&ldo;没事,我可以自己去联系博物院。&rdo;
三言两语后,那点划痕终于处理完毕。再这样独处下去当然不合适,秦舟正在想要怎么礼貌地请组长离开,柏知望自己倒先行开口:&ldo;那要辛苦你跑一趟。&rdo;
辛苦?又这么客气。
一句客套话把他们打回陌路人的原型,秦舟刚被落日捂热的心口瞬间冷了一大截。每回他好不容易体会到点久违的温馨时,总是能被一些奇怪的细节打断。
&ldo;不辛苦。&rdo;秦舟重新板起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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