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了--
可怜的年轻人在八点左右才给我来了电话,他惊惶失措地告诉我,雷蒙德&iddot;戴斯先生今天下午突然被盖世太保抓走了,他的公寓、事务所、出版社遭到了全面的查封,据说是涉嫌&ldo;印制非法出版物,伪造和传播有害言论,煽动反政府情绪,并策划一系列暗杀和恐怖行动。&rdo;
我的秘书一到戴斯先生的事务所就被驻守在那里的士兵抓了起来,他们粗暴地把他带到了另一间办公室,询问他的来意,并且把他的皮包和口袋翻了底朝天。他被吓坏了!
&ldo;……那些人甚至以为我是地下抵抗组织的成员,他们不停地盘问我,用了整整两个小时!上帝啊,伯爵大人,我真害怕……&rdo;
&ldo;他们看了我的手稿吗?&rdo;
&ldo;看过了!是那个金发男人亲自检查的,就是波特曼少校……他好象一直呆在那个地方。他一边看,一边还在笑。&rdo;
&ldo;他跟你说了什么吗?&rdo;
&ldo;没有,大人,他只是赞扬您的作品很出色,他很喜欢,然后就把所有的东西还给我,叫我走。&rdo;
&ldo;是他放了你的?&rdo;
&ldo;是的,大人。他说弄错了,我是无辜的,我当然就出来了。&rdo;
&ldo;上帝保佑你,皮埃尔。&rdo;我安慰他,&ldo;你本来就只是去送个东西而已,他们不能把你怎么样。赶快回去吧,洗个澡,好好休息,明天我再找你谈。&rdo;
&ldo;好的,大人……晚安。&rdo;
&ldo;晚安。&rdo;
我的手按在听筒上微微发抖:
果然是这样!
雷蒙德&iddot;戴斯先生真的已经被捕了,也许还不止他一个,《巨人》的工作人员到底有多少人侥幸逃脱呢?德国人怎么会知道这个地下刊物呢?整个发行网是不是完全被破坏了?如果真的是这样,还有多少同事处于危险中?
波特曼少校果真是在试探我,他一定早就等候在那里,如果今天是我亲自去,说不定已经重新躺在了看守所肮脏的牢房里了。那个阴险的家伙!
这是我投身抵抗运动之后遭遇的最大变故,纳粹的清剿竟然离我如此之近。我一方面为戴斯先生担心,一方面也不可遏止地感到了一丝恐惧;不单是因为自己处在危险中,更加害怕因为自己的缘故把更多的人带进了这种危险,包括我的亲人、朋友和同事。
我在柔和的灯光里看向放在书桌一角的相框,玛瑞莎在那里莎甜美地微笑着,她的眼神仿佛透过时空在安抚我。我用拇指摩挲着她的脸,为自己上一刻的懦弱感到惭愧,我不该有丝毫的退缩和胆怯。我还没有为她报仇,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被纳粹抓住,至少在我死之前,我要让波特曼少校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--
铃……
没有预警的电话铃声招回了我的视线,我转过头拿起听筒,一个熟悉却厌恶的声音灌进了我的耳朵:&ldo;晚上好啊,伯爵先生。&rdo;
自以为是的胜利者又来向我示威了吗?
&ldo;晚上好,少校。您有什么事?&rdo;
&ldo;哦,只是想找您聊聊。&rdo;他用漫不经心的口气说到,&ldo;一来感谢您今天上午的款待,二来也想告诉您,我看到了您的一些稿子,说句实话,我很喜欢。&rdo;
&ldo;谢谢。&rdo;我刻板地回礼,&ldo;我的秘书已经把您的话转告给我了。&rdo;
&ldo;啊,啊,说到那个倒霉的年轻人,他还真是被蒙在鼓里呢!我也没想到您竟然这么快就做出了反应,真令人惊讶。&rdo;
&ldo;您在说什么,我听不懂。&rdo;
&ldo;我的法文还写不错啊,难道您没看明白,哦,还有一些拉丁文,这对您不成问题。我知道您能很轻易地猜出我想说什么,对不对?但是您很细心,不会亲自跑一趟的。&rdo;
&ldo;我给自己的合作人送一些手稿,这不过分吧?&rdo;
&ldo;过分的是在手稿后面涂鸦;那只天鹅画得不错啊。&rdo;他低声笑了起来,&ldo;伯爵大人,您知道吗?最近我对这种鸟类特别感兴趣呢。&rdo;
我觉得他的话里带着的寒气简直像毒蛇的信子一样缠得我难受。
&ldo;那种无聊时候画的小东西也让少校先生喜欢吗?真算是我的荣幸啊。&rdo;
&ldo;不用客气,伯爵大人。&rdo;他毫不脸红地接收了我的&ldo;恭维&rdo;,&ldo;我想告诉你,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--不要忽视我这次的&lso;关照&rso;,要好好保护自己,千万别轻易死掉哦。&rdo;
&ldo;&lso;关照&rso;?&rdo;
他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:&ldo;您认为如果不是突然发现了这份地下报纸,瓦尔叶泰剧院的暗杀行动会被盖世太保轻易放过吗?我可不想失去您这个有趣的对手。&rdo;
听筒里传来&ldo;咔&rdo;的一声轻响,对方挂断了电话。
我僵硬地坐在椅子上,某种奇怪地感觉在一瞬间掠过我的神经,我像触电一样把电话扔了出去,接着感到一阵战栗。
那个人正在对我做的事似乎有一种腐蚀作用,莫名其妙的回护比明目张胆的陷害更让我觉得危险,我的对手太狡猾了,而我却似乎对他捉摸不透,如果始终对自己的对手不了解,我理所当然地会处于劣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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