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循每当站在下面看着面色端庄严肃的仙真极为精准地处理政事时,他都会由衷地觉得自愧不如。
自从元诩被接到仙真身边抚养后,大臣们向皇上汇报政事时,自然无法避过仙真,仙真由最开始的只听不说到提出建议,再到亲览万机,大臣们开始时虽有微议,但他们发现皇上年幼不懂事,太后的政治才能又实在突出,最后不得不拜服,皇上更是没有异议,自己的母后能帮自己把政事都处理妥当,何乐而不为?
于是每天虽然是皇上和太后共同上朝,但是真正做出决定的却是太后。
元循不会觉得仙真听政后变得严肃疏远,相反,她欣赏这样自信的仙真,浑身散发着夺目的魅力。
下朝后,仙真对着刘腾耳语了几句,刘腾点头退下。
待用完午饭,一个身影带着两个侍从走进了崇训宫,仙真等的便是她。
这位看起来与仙真差不多年纪的女子长相虽不十分美艳,但却非常顺眼,是越看越舒服的那种温婉长相,行为举止也是规矩有礼。
行过礼后,女子看太后示意她落座,便落落大方地坐下,两个侍从站在其身后,主仆三人自然舒展,令人倍生好感。
“于夫人,这几日于大人在校场训兵,想必夫人在家也很无聊,所以我派人接了夫人来,想一起聊聊天。夫人就当是跟自家姐妹聊天,不必拘束。”仙真先开口道。
“太后,奴家在之前宴会上多次看见过太后,太后风华灼灼令人神往,今日有此机会,是奴家之幸。”于夫人元氏咬字清晰,声音动听地说道。
“我也是早闻夫人之名许久,一直不得单独相见,今日一见,果然不同凡响。听闻夫人颇通诗书,未出阁时所作诗句就已传颂京城。”
“谬传罢了,雕虫小技何敢登大雅之堂。倒是太后骑射功夫了得,闻名天下,实乃女中豪杰。”
仙真看着元氏,心想这女人果然不简单,这一来一往的有礼有节,只随着说,并不引申多言,这一堆恭维的话还让人很受用。看来元循打听来的消息是对的,于忠家真正厉害的角色是他的夫人元氏。
既然对方是聪明人,仙真也就不打算绕圈子了,对于通透之人,直截了当反而更能直达目的。仙真看了念珠一眼,念珠便将一份奏表放在了元氏的面前。元氏看了一眼仙真,见仙真收起了笑容,于是拿起奏表看了起来。没看两行,她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。
“如夫人所见,这是昨日重臣联名呈上的奏表,弹劾于大人,希望我能革他的职,治他重罪”,仙真停了停,又看了一眼元氏,接着说道:“但我不忍。”
元氏已明白今日太后叫她进宫来所为何事了,她放下手中的奏表,离开座位,向着仙真行跪拜礼,口中说道:“太后仁慈,望太后给我们于氏一族指明方向。”
“于夫人请坐。今日叫你来并不是问罪的,而是想让这件事得到一个三方都满意的解决方式。高肇是怎么登高跌重的我们都历历在目,于大人与我有恩,我不想看到于大人有一天也得到高肇相同的结局。自从高阳王归府后,清河王任太尉,广平王任司徒,任城王任司空,而于大人紧随诸位王爷之后任尚书令,并且还任着领军将军和侍中,为表对于大人的信任,我甚至将我这崇训宫的守卫权也全权交付与他。这不可谓不信任于大人。但是这些在群臣眼中,他们看到的不是皇上与我对于大人的依靠,他们会觉得,这一切都是于大人居功自傲,使用计谋让皇上与我让渡出的。”
大殿内吹进阵阵寒风,但元氏的额头却渗出汗珠来。
“月满则亏,水满则溢。于大人已封公,且所任职位也仅排在亲王之后,实属人臣之最,如果还想往上走,实在是无路可走了。”仙真说到这,明显话中也带着丝丝寒气了。
“夫君愚昧触犯天威,还请太后明示,于氏一族定当服从。”
“我想先解除于大人的武职,保留他的尚书令一职,这样既能消除朝中大臣的忌惮,也不会让于大人失落,并且为了平息群臣这一波的弹劾,我想先让于大人离开京城躲躲喧嚣,就去冀州担任刺史吧,既有权力掌管一方,又能不在洛阳城中面对这些纷争。只要大人听从我的安排,以后任何人对于大人的弹劾,我都会替大人挡一挡,等过一两年朝中平静了,我再调大人一家回京。”
元氏知道,这些是太后在她进宫前就已想好的,她没有任何反抗的权力。纵然她知道夫君掌握禁军,可是如果太后真想要杀他,虽可能一时杀不死,但最终只会是夫君失败。这道理不仅她知道,其实夫君心里也明白,他夜夜睡不安稳,只怕弹劾的人更多他会彻底没了退路。权力让他兴奋过,现在也让他无处安置。
今日太后能给出这样一条路已是最大的恩典了,应该就是看在先皇驾崩那夜夫君对于皇上和太后的挺立上。现在这个安排确实是能让太后、众臣和自家都满意的方法。她也知道,这一去,怕是这辈子也没法再回来洛阳了,但全家都能安全的在一起,夫复何求?
元氏再次跪拜,说道:“太后,奴家知道您这样安排是对夫君的眷顾,奴家回府后定会劝说大人,尽快赶赴冀州上任,不让太后劳心。”
见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,元氏打算退出离去,可就在她要跨出门槛的时候,却听见身后传来太后的声音:“于夫人,于氏能度过此次劫难,你功不可没,我要封你为女侍中,赐号范阳郡君。以后于氏一族祭祖时,他们都会感谢你今日所做出的努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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